位于四川省东南部的广安市,因是邓小平同志的家乡而广为人知。起初,由于医疗基础薄弱,加上交通逐渐便利,广安的很多患者习惯去成都市或者邻近的重庆市就医。如何让广安群众免于奔波、留在广安就医,成了当地医疗系统急需破解的一道难题。2015年,广安市政府与四川大学华西医院签署合作协议,广安市人民医院成为华西医院首家领办医院,开创了四川省府院办医的先河。

近年来,在华西医院的领办之下,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广安医院(广安市人民医院)的“国考”成绩实现了从B+到B++再到A等级的阶梯式跨越,广安人的就近就医有了兜底保障。

遇见华西的专家

广安人刘金兰告诉记者,假如没有华西医院的专家在,她肯定会去成都或者重庆看病,“不然不放心呀”。

今年年初,44岁的刘金兰到医院检查,发现膈肌部位长了肿瘤。这个肿瘤位置特殊,不好处理。

“从片子上看,阴影部分穿过了膈肌,说明肿瘤的生长有3种可能性:一是长在膈肌上方,向下凸出来;二是横跨过膈肌;三是膈肌上下方都有,并且连在了一起。”华西医院胸外科主任医师林锋拿着影像资料耐心地解释,“手术要实现两个目的——在切除病灶的同时还要进一步做病理分析,判断是原发性肿瘤还是其他肿瘤转移所致。”

林锋拿出了他的手术方案。听了林锋的话,刘金兰吃下了定心丸。她说:“到外地看病,为的就是找专家,现在专家就在家门口,省去了来回折腾的麻烦。”

在广安市人民医院,可以看到多位像林锋这样的华西专家,他们用自己的奔波节省患者的时间。对于林锋个人来说,自2021年被聘为广安市人民医院胸外科学科主任后,他每个月都会利用空余时间到广安几趟,集中解决一批当地解决不了的临床难题,开展一批当地难以开展的高难度手术。从成都到广安的动车车程需要3个多小时,他总是赶最早的一班高铁去、最晚的一班高铁回。坐车期间,他就准备课件或者提前研究病历资料。随着时间的推移,林锋发现,需要自己亲自上手的手术越来越少了,绝大部分手术他只需要“放手不放眼”了。不经意间,广安市人民医院胸外科的手术量实现每年20%的增幅。

林锋等一批华西专家见证了广安市人民医院的转变。2000年,广安完成“县改市”,该院随之从县级医院变为市级医院。级别虽然上去了,但医疗条件和能力水平与真正意义上的市级强院还存在明显差距。随后几年,广安的医疗卫生水平始终排在全省末位。为了让广安的医疗水平跟得上城市的快速发展,广安市政府与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开启了领办合作模式。

对于华西医院来讲,领办的合作模式为医院彰显公益性、辐射带动基层提供了一条具体的实践路径。四川大学华西医院胰腺外科主任医师、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广安医院(广安市人民医院)党委书记李昂告诉记者,华西医院时任院长李为民创新提出“医院搭台子、科室结对子、医生交朋友”的办法,陆续选派多名华西专家担任各科室的学科主任,通过“在线+在位”的形式,开展教学查房、疑难病例讨论、手术指导等,让被领办的医院在业务水平、管理水平、信息化水平上逐步实现与华西医院“三统一”,让地方老百姓在家门口就能享受到与华西同质化的医疗服务。

被领办近9年来,广安市人民医院先后开展600余项新技术、新项目,填补广安多项技术空白。

遇见华西的管理

广安市人民医院甲状腺乳腺外科主治医师顾洪原本在外地一家三甲医院工作,2020年来到广安市人民医院。

对于回家乡工作,顾洪的家人原本是不同意的。但顾洪觉得,“依托华西医院搭建的平台,广安市人民医院的内部管理规范有序,每个人都有了自己展示的舞台,医院也有了更加光明的发展前景”。

据统计,广安市人民医院研究生及以上学历人数从2015年的47人增加至2023年的269人,增长了472.34%。在华西医院的领办下,像顾洪一样年轻的高学历人才正纷至沓来。

事实上,在欣欣向荣的景象之前,广安市人民医院也经历过改革的阵痛期。在被领办之前,广安市人民医院的技术、管理仍处于县级医院水平,医院职工没有太大的追求,也感受不到太大的压力,普遍安于现状。2015年,华西医院在第一轮合作(为期5年)期间,派驻两位运营管理专家任广安市人民医院院长助理。他们将华西医院的先进管理经验、科学的运行制度与广安市人民医院的具体实际有机融合,从调结构、建规章、改绩效、优流程、提内涵等多个方面加强医院精细化管理,以此提升医院管理水平。

“广安与华西的差距那么大,把华西模式搬到广安来会不会水土不服?”被领办之初,医院不少人都持观望态度。于是,广安市人民医院决定先派出临床和行政的中层干部到华西医院进行学习和培训,通过中层干部将思维方式和管理理念向下传导。

现任广安市人民医院总会计师的马清就是当时派出的人员之一。她说:“培训带来的最大转变,就是思想上的转变,而思想上的转变必然带来行动上的转变。”比如说,参照华西模式组建运营管理部门,引入运管理念并将财务部门的经管职能调整到运营管理部,成为医院发展的参谋和管理的助手,部门人员的专业涵盖了医院管理、财务、数据应用、统计分析等。华西医院还帮助广安市人民医院率先在全省地市级医院中建立起精准运管体系,以运行业务量分析和经济运行指标分析为医院决策提供支持,以人力、设备和空间评估精准配置资源,建立标准化规范化流程,建立精准绩效体系。

参考华西医院的绩效考核方案,广安市人民医院将过去的“收减支”核算变为按DRG(疾病诊断相关分组)付费评价为主的多元智慧绩效考核体系,根据每个科室的特点实行“一科一策”的绩效方案。比如,外科的绩效考核主要体现风险成本、技术难度、劳动付出等方面;产科等窗口科室提高患者满意度权重;儿科等公益性科室提高固定薪酬占比;行政后勤部门以岗定薪,量化岗位评分。

遇见华西的文化

华西的领办,骨子里是想让被领办的医院学到什么呢?华西医院党委书记李正赤认为,最终学到的应该是华西的内涵文化。他将其总结为严谨文化、求实文化、创新文化。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文化正逐步融入广安市人民医院的基因里。

在李昂看来,华西医院对广安市人民医院的领办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2015至2019年,广安市人民医院实现规模增长,业务收入接近倍增,从县级医院水平变成真正的地市级医院水平;第二阶段是2019年至今,医院在规模持续增长的同时转向内涵发展,优化结构,推进医院精细化管理。

“第一阶段相当于补课,第二阶段则要全力施展拳脚,努力推进医院高质量发展。”李昂说,2020年,广安市人民医院以国家三级公立医院绩效考核为指挥棒,提出了“143”工作思路,即依靠1个华西的帮助,对标1个华西的标准(同质化),通过实施四大战略,将慢性病管理与重症救治、癌症防治、妇幼健康三大学科群打造为川东区域优势学科群。具体来说,就是在华西的带领下,基于地方疾病谱和地市级医院的功能定位,发挥辖区内龙头医院作用和兜底作用,实施人才强院、科教兴院、提升质量安全、改善服务行动四大战略。

在人才强院上,广安市人民医院不断优化人才结构,逐步完善干部选拔体系。在科教兴院上,广安市人民医院对标华西医院开展有计划的科研,如开展无症状人群泛癌种早期筛查,建立川东地区首个肿瘤高危人群队列;加入华西医院慢性病防控“三早”示范基地,建立起华西百万人群队列下的广安慢性病防控队列。在提升质量安全上,广安市人民医院围绕十大医疗质量安全改进目标及疑难危重症诊疗能力,建立医疗质量与安全监控体系、不良事件分级管理与反馈机制、新技术准入与评价机制。广安市人民医院建立全国首个人工智能外科手术质控体系,对手术过程进行实时质控,提高外科手术质量安全。

文化的日益熏陶,带来的是可见的改变。在改善服务行动上,广安市人民医院的门诊大厅,所有的门诊、药房等服务窗口都没有玻璃窗,工作人员与患者直接面对面交流。抬头有标识,脚下有路线,患者顺着路线可以走到各中心的门诊,获得“一站式”服务。在病房区域,住院患者在入院和出院时刷脸即可办理所有手续,实现“诊间入院、无感结算、拎包出院”。

在广安市人民医院的职工们看来,医院加挂“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广安医院”牌子,增加的不仅是名字,更有重任。“自己强不算强,还要实现整体强。在华西的帮扶下,医院实现了长足进步,我们有责任当好华西的‘放大器’,进一步带动提升基层服务能力。”李昂说。

目前,由华西医院牵头,“华西医院—广安医院—基层医疗卫生机构”三级协同远程医疗数字网络已建立起来,这一网络的远程医疗覆盖广安市内各级医疗卫生机构21家。在该网络下,广安市人民医院作为中间枢纽,向上与华西医院共享专病临床数据库、健康体检数据库、影像数据库等数据;向下对接广安市各级医疗卫生机构,提供远程影像诊断、远程心电诊断、远程病理诊断等帮扶。